(1)
隔壁又搬来一个年轻男人。
他的行李很少,整理家务的动作也很轻,一整个上午,陵光几乎没有听到什么令他烦乱的动静,他还未来得及庆幸,门口便传来了不识趣的门铃声。
他嫌恶地闭上眼睛。
均匀的两声过后,门外的客人离开了。
陵光在阳台上见到了他。
(2)
那青年穿一件浅蓝色的衬衫,休闲裤子,头发打理得很干净,简直不像是一个刚安置了新家的单身汉。
他怀里抱着青白的瓷盆,其中种着一掌高的花苗,看不出是什么品种。
这是他刚刚要送给我的见面礼,陵光无来由地想。
他的礼物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阳台的玻璃窗拐角,避过炽烈的阳光,带着憨态低垂身子。
青年放好花盆,端详了一会儿,转身时才看到隔壁的陵光,着实吓了一跳——两家的阳台实在太近,两层玻璃在阳光下几乎从无,刚刚拒绝他的新邻居正在默然注视着他摆弄盆栽。
他的耳朵骤然红了。
就像失礼的人是自己一样。
(3)
公孙钤又在阳台逗弄他的花苗,他蹲低了身子去拍花苗的底部,计算着这周该施多少肥料,他蹙眉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,陵光觉得胸闷,忽然站起身走了,留下摇椅孤独地一晃一晃。
邻居敲门的时候陵光正在喝一碗汤药,对方敲一下停两秒,节奏轻缓却从没断过,陵光在这"笃笃"的响声里头一次将药喝得一滴不剩。
他终于拉开门,装作不耐烦地凶道:"那门铃是摆设么,你刚搬来时不是还认得它?"
"那声音太尖锐,我怕惹你心烦。"公孙钤好脾气地笑道。
陵光要笑未笑地扫他一眼:"你叫什么名字?"
"公孙钤。"
公孙钤。
(4)
公孙钤做了桂花饭送来。
陵光趴在餐桌上看他忙活,等他将餐具与花茶全预备好,才将眼皮一掀,淡淡道:"油腻。"
公孙钤不说话,将餐盘往前推了推。
陵光注意到那盘子边缘刻着浅紫的花纹,纹路简约优雅,他将脸一沉,说:"谁让你把它翻出来的?"
"我想选个精致的盘子,你胃口会好些。"
陵光冷笑,直接伸手去掀盘子,目光挑衅似地去寻公孙钤的眼睛,却看到那黑色海底隐藏的悲伤。
突然就乖了下来。
(5)
"你坐过来吧。"陵光将勺子拿起,另一只手朝他招道。
"没事,我这样就好。"
他是不是生气了啊,陵光有了心虚的想法,更不敢去看人,只埋头吃饭,不一会儿就露出了盘底半朵凌霄花的图案,因为覆着一层油光,显得不那么遥不可及了。
公孙钤帮他收拾餐桌,他吃了一惊,忙按住他道:"我自己来。"
公孙钤看上去比他更加吃惊,却没有阻拦,只好整以暇地站在厨房门口,看他笨拙地冲水刷盘子,甚至自觉地将餐桌擦洗一遍,残留的水珠在厨房温和的灯下闪着嘲讽的光。
公孙钤假装没有看见。
(6)
公孙钤在陵光的摇椅上躺下,试探着将脚搭在对面的木架上,秋日温和的阳光亲吻赤裸的脚面,脚趾都舒服地蜷缩起来,他忽然理解了陵光在阳台整日的流连。
此时陵光的目光正流连于隔壁的花盆,花苗又拔高了些,紫色的花苞圆鼓鼓的,随时准备绽放。
陵光看得太仔细了,手臂撑着窗台,腰塌下去露出优美的曲线,嘴唇都无意识地嘟起,像要亲吻那可爱的花苞。
公孙钤笑了:"你为什么不去我家里看呢?我邀请你好多次了。"
陵光收回憨态,抿嘴道:"我才不去别人家里。"
你为什么不能把我的礼物送回来呢。
(7)
公孙钤抱着花盆站在门口。
陵光张大了眼睛看他,怀疑这人会那么点读心术,难怪每天都能猜准他的心思,太坏了。
"我要出差几天,可以把她拜托给你么?"公孙钤穿着正装,彬彬有礼地说。
"可是我没有经验啊。"陵光非常有自知之明。
"每天浇一点水就好,她现在在生长期,最需要的就是水分,记住不要从头顶浇,会灌坏她。"
陵光认真点头,打算将花盆接过来。
"周三要施一次肥,顺便将土翻一翻,必要的花喷一点药水,还有……"
眼看公孙钤越说越多,陵光耐心听了一会儿,终于举手打断了他:"可是,这些东西你都没有给我呀?"
突然就不想养了。
(8)
公孙钤脸红了,他将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放到陵光手里,说:"你去我家里浇吧。"
陵光"噗嗤"一声笑了:"那你把她抱过来做什么?"
"我昏了头了。"公孙钤失神地看着陵光的笑容,喃喃道。
他们又一起走进公孙钤的家门,将花盆安置在阳光更加充足的地方,公孙钤重新嘱咐了几句,并要求陵光将花儿每天的动态都发给他。
"每天么?"陵光向他确认道。
"每天。"公孙钤正直地点头。
(9)
陵光是个极有素养的客人,每天目不斜视地走进公孙钤的家门,照顾好那花朵便退出去,偶尔替公孙钤打扫一下阳台和客厅。
主人拖着行李回来的时候,陵光正蹲着擦地,阳台的木地板上有他不小心撒下的细土。
公孙钤看到眼前的景象,有些恍惚,犹豫了一下才去拉陵光的手。
"我顺便买了菜,晚上蒸螃蟹吃吧。"
陵光惊喜地转身抱住了他。
(10)
晚餐做得非常丰盛,陵光丝毫没有为奔波的邻居解乏的自觉,只知道坐着埋头苦吃,饭后倒主动洗了碗,然后与公孙钤一起坐在沙发上吃水果。
“去年她第一次开花,花期很短,过了正月便开始凋谢,我吓坏了,以为将她养死了。”
陵光笑着推搡他:“你吓坏了是什么样子啊?”
公孙钤说:“你想看么?”
陵光认真摇头,叼了一枚橙子在嘴里,问道:“那今年你预备好了么?”
“应该可以了,”公孙钤说,“师兄说要耐心一点,保持生长温度,不要太逼着她,就没问题。”
“你就是这样对付我的。”陵光煞有其事地点评道。
他靠在了公孙钤怀里。
(11)
仙客来绽出了第一层花瓣,紫色的外衣不堪重负似的轻轻剥落,露出曲线里包裹的一层白边,陵光小心翼翼地上手摸了摸,被公孙钤从身后捏住了爪子。
对方握着他的手,朝指尖哈气,催促道:“去穿件晨衣,手太凉了。”
陵光两步跑出去,过了一会儿,客厅里传来叫声:“公孙钤,有人打你电话。”
公孙钤走出来时陵光正坐在餐桌前埋头喝麦片牛奶,手机向上放在桌上,他拿起看一眼来电,接通,犹豫一下坐在陵光对面。
而对方直接起身走了。
(12)
陵光回到摇椅上晒太阳。
一夜不归而已,自家的摆设已变得陌生和冰凉了。
公孙钤在隔壁阳台敲玻璃,那温和有礼的节奏却不讨他喜欢了。连这也是设计好的,陵光固执地想。
他突然气冲冲地站起来,打开隔壁的门,跑到阳台上,指着那花儿道:“你替他们监视我,借看花的功夫看我是不是?”
公孙钤苦笑道:“后半句是对的,前面却是瞎说。”
“你不会不知道我之前邻居怎么搬走的吧?”陵光冷笑一声。
“老师很关心你。”
这句话惹怒了虚张声势的陵光。
(13)
打碎的花盆可怜兮兮地躺在两人中间,公孙钤猛地朝前迈了一步。
陵光瑟缩了一下,谁知道对方只是紧张兮兮地上前检查他的手指,他的眉眼温柔地低垂,总能使被眷顾的人感到无由的委屈。
“他真的很担心你,我并不是每天向他报告你倒了多少药喝了多少酒,他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。”
陵光错眼看着地上的仙客来,瓷盆碎了大半,泥土依旧忠心托着她的身体,于是她依旧毫无知觉地美丽绽放着。
他想,公孙钤敲玻璃,或许是想告诉他这花开到全盛了。
陵光低低地问:“那你是怎么说的?”
“我说你在陪我种花。”
Butterfly
或许,我应该说,设想中这是个abo故事,公孙钤的信息素是打碎了花盆后湿润的泥土的味道(我个人非常喜欢这个味道啊啊啊啊啊,然后两个就是“蝴蝶”的香味啦你们懂~
后来懒且笨,就不扯这些不擅长的领域了
花的名字叫“蝴蝶”,紫色带白边的,很漂亮,据说现在还没引入中国,我借用一下~